谢小翠3940大结局
三十九、劫波渡尽

谢小翠从黎明遭遇的事上,切实感到北京的社会气氛并不好,青少年不好好读书便罢,怎么会欺负小同学,劫钱还打人呢?马上担心起玲玲的来京。

八月初玲玲考上了高中。黎启为一阵忙乎,办妥了转学手续。谢小翠写信让谢磊一路护送到京。谢磊特高兴。

“黎大小姐,为兄我一路做你的保镖,可否合格?如遇坏人,我三拳两脚打他个满地找牙。”谢磊出拳飞脚,来一个亮相——杨子荣打虎上山的姿势。

玲玲咯咯乐:“那你的拳头还不得硌破了。”

谢磊举着拳头:“咱这叫铁拳,不信你拿块砖来试试。”

“你们俩说什么呢,这么热闹?”田英过来问。

玲玲说,“我妈来信了,说让我哥护送我到北京。”

“你去?”田英看向儿子。

“然也,非我莫属。”谢磊十分得意。

“这回我让你不然也。我去。”

“妈,您一个老,老太太顶啥用。”

“你说什么呢,我老吗?你小子分明想说老娘儿们,是不是?”

谢磊招架不住了,“妈,妈,对不起,没说出口的就不算数。”

玲玲在一旁嘻嘻地笑。

田英看着玲玲:“你笑什么?我不行吗?”

“行,行,舅妈,老将出马一个顶俩。”

谢磊还是不甘心,他以近乎哀求的腔调说,“妈,您有点不讲理,人家我姑姑在信上点名让我护送。什么叫护送?就是怕路上不安全。”

“你呀,还别跟我胡搅。她那是不好意思劳我的大驾。”

“妈,您是不是想我爸了?”谢磊嬉皮笑脸。

“想了,不行吗?”田英坦然自若。

玲玲又笑了,“哥,你就认输吧,水高漫不过船。”

“那,那也得问爷爷奶奶。”谢磊嘟囔一句。

“小子,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,你爷爷奶奶跟我的意思一样。你呀,也闲不着。你把我们俩一直送到火车上。然后给黎启为去个电报,到车站接我。伺候好老娘,自有他的好处。”

听到最后一句,谢磊明白了,这次他没资格去北京。

玲玲有福。姥姥和舅妈精心为她准备行装。从五岁起玲玲就生活在贺瑾身边,老人家对她爱如珍宝,关怀无微不至。她们已融为一体,共享无尽欢乐。现如今玲玲远赴北京上学,贺老太太既为她高兴又十分难舍,偷偷抹泪。王明轩劝说,小鸟长出翅膀总要出窝,它有它的天空……可是,说着说着便哽咽了,老两口膝下无子女,晚境凄凉。玲玲一走,院子又得空荡。

玲玲懂事,越是临近出发,她越是围着姥姥姥爷转,说说话,择择菜,擦擦玻璃,扫扫地,找点活干,多听听老人家的嘱咐。一再说,放寒假,我就回来。

出发那天,两个姥姥,两个姥爷,四位老人送到大门外。玲玲一个一个拥抱后,把一张纸塞给贺姥姥,说,“等一会儿再看。”挥手上车。

车已远去,泪眼扑簌的贺瑾才展开那张纸,纸上是一首七言诗,她捧着默念,念到末尾,嘴唇有些哆嗦,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。

谢老太赶忙问:“那上面都写些什么?”

王明轩接过来,清清嗓子开念——

非为同姓非血缘,仁慈亲亲年复年。

衣食冷暖入微处,大爱无私天地宽。

而今求学赴京去,两地思思魂梦牵。

祝愿二老常康泰。学成孙女跪尊前。

王明轩说,“咱玲玲功底不错。”

谢久恒说,“这孩子有良心啊。”

谢磊一路护送妈妈和表妹至火车上,然后下车,电告北京车次、车厢和座位。

清晨,列车一声长鸣,喷着热气稳稳地停在北京站。

田英透过车窗看见站台上的黎启为,有些老了。他身边的小男孩定是他的儿子黎明。

待到旅客们均已陆续下车,黎启为在前黎明紧跟,跑上车来。“大嫂,我是黎启为,来接你们。”

田英点点头:“认识。”坐着没动。

“大舅妈,您好,我叫黎明。”

“这孩子嘴倒挺甜。”田英翘翘嘴角夸了一句。

黎明呼叫着:“姐姐你可来了。”

玲玲摸摸弟弟的头,“几年不见,长高了。”

黎启为登上座椅取下行李,扛着大的,拎着小的,三人跟在他后面下了车。出站路上,玲玲和黎明哇啦哇啦很亲热。田英感慨:同父异母亲姐弟,人间难分是血缘。

坐上面包车,俩小东西说个没完。田英透过车窗观看街道和建筑,心里说:到底是首都啊,跟乡下比,这里是天堂!

车停在家门前。谢成出来跟田英说声,“你来了。”就帮着往下搬行李。

田英进屋往椅子上一坐就问:“小翠呢,她怎么不在?”

谢成赶紧解释:“小点声,她得挤公共汽车,可能得晚一会到。”话音未落,谢小翠推门进来:“呀,英姐来了。”

“我给你送闺女来了,为什么不去车站接?”田英一脸严肃。

“英姐,对不起,我以为是磊子来。”

“他倒是跳跳钻钻的想来,我没让。这不,我们也平安到了嘛。去,打盆水来,我得洗洗脸。”田英要摆足了谱。

“水来了,水来了。”黎明端着盆水、毛巾和香皂。

田英伸手,水是温乎的:“小小子,机灵啊,是你爸教的吧?”

“这还用教,大舅妈,您是远方来的贵人啊。”黎明说。

田英洗漱完,满是笑容:“嗯,这话我爱听。”

早餐是油饼、豆腐脑、肉包子、小米粥外加咸菜丝和酱豆腐。六个人围坐在一起,边吃边聊,都是些有边没沿的客气话。

饭后,田英到各屋看看,然后发话:“行了,你们俩大男人,都别在屋撮着,该干啥干啥去。我们姐俩说说话。”

谢成狡黠一笑:“你是老佛爷。”捅一下黎启为,“咱们走吧。”

“英姐,坐了一宿火车,您不睏呐,睡一会呗。”

“这会儿不睏,精神着呐。说吧,来北京后这几个月的情况。”

小翠想了想,说,“总的来说学校的吃住条件都不错,有些课听着有点吃力,不过没关系,加把劲我能跟上。”

“别跟我说学校,我也不懂。”田英指一指屋,“说说这里。”

“还行吧,接了一间。在城里算宽敞的。”

“成心绕圈子,我是问你这里的人?”

“黎明这孩子老实,前些日子被小流氓欺负,后背都给打肿了。我跟秀秀来过一次,他够着我,挺亲,嘴甜,管我叫大妈。这是上次来,谢磊让他叫的。他的小姨叫吴敏。那人不怎么样,常来捣乱。这一点你可以问我哥,他赶上好几次。”

小翠就是不提黎启为,田英烦了,“行了,行了,我睏了,眯一会儿。你跟玲玲亲亲去吧。”

玲玲跟妈有说不完的话。当她听说秀秀跟妈妈是同学,而且住在一个寝室,顿时兴奋起来,要立即去看秀秀,看看大学校园。

“你着什么急呀,以后有的是时间。再说了,坐了一宿车,不睏吗?”

“在火车上我没少睡。刚一睏,我靠着舅妈,后来旅客少了,我一人占仨座位,躺着睡。”

“那也不行。你舅妈千行百里的刚来,我转身就走,我疯子啊!玲玲,不是一见面妈就说你。你跟黎明亲近我赞成。但是,我怎么没听见你叫一声爸爸,问候一下你大舅。你不小了,说话就是高中生。这儿,就是你的家。别把自己当客人,什么活都不干。你看刚才黎明,大舅妈一说洗脸,他马上把热水给端过来,这叫有眼力见。”

“妈,您什么都没看见,就批评我。那是我让黎明端过去的。一下车我跟爸爸和大舅都打招呼了。我没您说的那样不懂事。”玲玲低着头眼泪快下来了。

“玲玲,妈妈没本事,没让你有个窝。黎启为是你亲爸,你住在这,理所当然。但是,你给我记住,做女儿的,要有女儿的样子,何况你还是老大。我和你爸是大人之间的事,你不许参与,不能对他不尊重。”

其实,田英也就是躺下歇一会,根本没睡。小翠和玲玲的谈话她都听见了。她翻身坐起:“小翠,你给我闭嘴。有你这样当妈的吗?一见面就训孩子。你这些话,在家时我们早就说过了。我还没说你呐,刚才跟我支支吾吾。”

得,半路杀出个程咬金。小翠赶紧陪笑脸:“英姐,也就是话赶话。玲玲非要马上去看秀秀。”

“秀秀?什么嗅嗅闻闻的?”田英没反应过来。

“就是林宏的那个闺女?”小翠说。

“噢,是她呀。那时候调皮捣蛋,我没少敲打她。敢情长大出息了,考上了大学。玲玲,你想她?那时候她可是挺排斥你的。”

“嗨,我就想看看她戴上校徽什么样。”

田英眼珠转了转,说,“为这个呀,好办。小翠,你呀,也别拦玲玲的兴致。今天吃两顿饭,晚饭早点做,饭后你带玲玲回学校。我在这且得住些天,得空把她带来,让我也看看。”

玲玲一听破涕为笑:“舅妈英明。”

田英心里说:什么英明?我呀,正好顺水推舟,支开你们俩,单独了解情况。

谢小翠把玲玲带回宿舍。因为是星期六,杜云正准备回家,呼延丽想去会男朋友。她们都知道老谢有个女儿。今日一见,好大呀,亭亭玉立,跟妈妈一样高,漂亮、水灵。

谢小翠介绍:“玲玲,她们都是我的同学,叫阿姨。”

“阿姨们好。”玲玲鞠一躬。

呼延丽惊叫:“老谢,折杀我也。这分明是妹妹,再说,我有那么老吗?杜云还差不多。”

杜云说,“人家老谢论的是辈分。行,叫我杜阿姨,我爱听。我今晚不在宿舍,玲玲就住阿姨的床铺。我给仙女当姨,倍感光彩。”

“杜阿姨,谢谢您。”玲玲说。

秀秀回来了。一眼就认出玲玲,二人热烈拥抱,姐姐妹妹地叫着,泪如泉涌。

呼延丽杜云都惊呆了:原来她们早就认识。何止是认识,秀秀重复好几遍:玲玲,姐姐对不住你,姐姐对不住你。

呼延丽更有词了:“这是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——林玉秀的妹妹。”

大家哈哈一笑:有理,有理。

玲玲摸摸秀秀的校徽,呼延丽说,“玲玲妹妹,面包会有的,校徽你会戴上的。高中毕业你也考我们学校,到时候我们还在校,是同学。”

“不,我要考北大中文系。”玲玲说。

“那更好啊,有志气。姐姐现在就预祝你,成为美丽的女作家。”呼延和秀秀异口同声。

杜云鼓掌,玲玲脸微红,谢小翠微笑。

当夜,谢成田英夫妇同住一室。谢成讲了半宿。把他看到的,听到的,以及跟小翠的谈话,通通说给田英听。田英说,“我这次来,是带着尚方剑的。”

“甚么尚方剑?”

“咱爸咱妈,王叔贺姨一致希望小翠他们俩复婚。咱妈更急,命令我,让他们把证领了。你说,这事咋办?”

“看样子黎启为求之不得。小翠嘛,我旁敲侧击地探过口风,她警觉得很,马上跟我急。她是不是上了大学,眼界高了,看上别人了。总之,搞不准,她伶牙俐齿,我说不过她。”

“知道了。睡吧,我也睏了。”田英最后说。

次日上午,田英带上礼物,拜访黄主任,代表全家表示感谢。黄主任何等老练精明,立即猜出来意。早就听小翠说有个豁达、爽快的好嫂子,今日一见果然不假。她详细地说了小翠入学后的情况,特别指出:“你这个小姑子,长得太漂亮,难免有男人追她。他们学校还真有个适合的:四十来岁,大学文化,科长,对她有意思。不过最近听秀秀说,小翠拒绝了。你来京目的是——”

“让她和黎启为复婚。”田英直截了当。

“再续前缘,我也希望这样。黎启为这人本质不错,手也巧,给好多同志修自行车,一分钱都不收,人缘好,不然早就开除了,哪还有今天。所里让他独撑一摊。她们俩的状态是万事俱备,只欠东风。这股东风就是你了。小翠最敬重你,你的话她会听。”

“那好,听了您这番话,我心里有底了,到时候请您再给加把劲。”

“那是当然。”黄主任满怀喜悦。

田英从黄主任家出来,在周围转了转,熟悉一下环境,然后在浴池洗个澡,回去好好睡个觉,养足了精神。

转天田英发话:“玲玲,黎明,你们俩看家,中午饭自己做、吃。不要等我们。启为,你开车送我和谢成去医学院。”权威,没人敢不听。

车停在医学院门外。田英说,“启为,你在附近饭馆定个单间。十二点前在这等我们。”

黎启为一一答应。

田英和谢成来到宿舍。小翠正准备去上课,被留下。田英单刀直入:“小翠,你知道我和你哥哥今天为何而来?”

“可能,可能是为我的事吧。”小翠不再躲闪。

“为你什么事?”

“婚事。”

“痛快。今天就谈这个。你怎么想。”

“我想毕业后再说,现在专心学习。”

“你,一个单身女人,长的又不错。今天这个男人对你有意思,明天那个男人托人来说媒。你能专下心来学习吗?离毕业起码五年,你就怎么单着?这是其一。其二,玲玲来了正值青春期,没个妈妈经常罩着,行吗?其三,你是让黎启为给玲玲找个后妈,还是你再去给别人当后妈?你还能给别的男人生孩子吗”田英的话句句掷地有声,一针见血。

“英姐,您直说,是不是让我跟黎启为复婚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那也不能让我上赶着他呀。”

“好,有你这句话就行。谢成,你是当哥哥的,得说句话呀。”

谢成说,“小翠,你嫂子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。咱爸咱妈,你干爸干妈,都希望你们复婚。咱妈经常为你的事睡不好觉。”

“那,那我就听大家的吧,”小翠低头流泪。

“好妹妹,这就对了。”田英搂住小翠,“嫂子也是女人,知道你的苦楚和委屈,哭吧!把苦水都哭出来。”

小翠哭得抽抽噎噎。

“谢成,你去大门外看看,要是黎启为在,你上楼叫我们。”田英说。

半小时后,谢成上来叫。

田英:“翠儿,洗把脸,咱们吃饭去。”

在饭馆单间。四人落座,陆续上菜,一瓶茅台,四个酒杯。

田英问:“今天这顿饭算什么?”

“当然是为您接风洗尘。”黎启为说。

田英:“既然是为我,那我就先立个规矩。你们仨每人只准喝一盅,我随便喝。如果我喝高兴了,再一人赏你们一盅。”

“这叫什么规矩,没听说过。自己随便,限制男人,还只许一盅。”谢成晃着脑袋不同意。

“这酒好,你馋,那也忍着点。”田英说,“这样吧,剩下的你拿走。”

小翠窃笑。黎启为说,“大哥,听嫂子的,还有一瓶呢。”

于是,规矩勉强通过。于是,大家一饮而尽。于是,开始边吃边聊。

田英自斟自饮,一盅又一盅,不一会儿耳赤面热,指着鼻子说,“启为,你站起来!”

黎启为噌地站起。

“你说说,我妹妹,论长相,论人品,论才学,哪点配不上你?”田英单刀直入。

“大嫂,我做过不是人的事,今天任您责罚。”

“那是鬼做的事。”田英义愤凛然,“那姓吴的是天仙还是公主?让你着迷。”

“我瞎了眼,鬼迷心窍,肠子都悔青了。”黎启为低头一动不动。

小翠脑海里闪现十多年前情景:黎启为跪地,任从责骂。一阵酸楚袭上心头不免落下泪来。

“黎启为,我们把你闺女一把屎一把尿地养成水灵灵的大姑娘送来了,你还想给她找个后妈吗?如果那样,我立即把玲玲带回去。”

“大嫂,我绝不。十多年了,已经对不起女儿,我再也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。我发誓,终生再不碰第三个女人。”

谢成心里说:黎启为这小子为自己留着余地,没说终生不娶。他看妹妹,脸发红,就用胳膊肘碰一下田英,“少说两句,给妹夫留一点面子。”

“这还八字没一撇呢,只能说前妹夫。”田英说,“启为,小翠就在这坐着,对她,你有什么想法,直说?”

“我想和好,怕没资格。”黎启为流着泪。

小翠泪珠滚滚,扑向启为,二人抱头痛哭。

田英、谢成出单间,守在门外。

二十分钟后,田英进去落座,说,“好了,现在我高兴,赏你们每人一盅,都把酒举起来,这叫‘渡尽劫波夫妻在,相拥一抱不记仇’,为启为小翠,重归于好干杯。”大家一饮而尽。

“行啊,田英,没看出来,你会拽文。”谢成说。

“嗨,我是现学现卖。在火车上,我跟玲玲聊天。我问她,‘你知道为什么我来送你吗?’她也说,‘顺便来跟大舅亲热亲热’。我拧了她一把,又问,‘你想不想让你爸妈复婚?’她说,‘当然想,那样最好不过。’我说,‘所以嘛,我这次来的任务就是促进你爸妈复婚。’她说,鲁迅先生有两句诗叫,渡尽劫波兄弟在,相逢一笑泯恩仇。你要是促成复婚,功德无量。我记住了,改了几个字就成了‘渡尽劫波夫妻在,相拥一抱不记仇’。启为,小翠,你们承认不承认,我改的好。”

小翠频点头,黎启为说,“恰当,恰当。”

田英更来劲了:“现在我宣布,酒令取消。谢成,启为你们随便喝吧。”

“启为,你悠着点,还得开车呢。”小翠说。

谢成哈哈大笑:“夫人都开明。”

“我说三位,”田英抿了一口酒,笑容满面,“我告诉你们,我儿子要结婚了,日子定在春节。”

“好啊,大喜呀,春节我们都回去。”启为小翠同时说。

谢成眼睛瞪得好大:“田英,你是不是喝醉了?磊子才多大?谁家的姑娘?我这才离开几个月呀,我咋就一点都不知道。”

“过年就二十了,公社老韩的大闺女,跟磊子同岁,中专医士毕业。我也是来京前才知道。他们是初中同学,早就偷着好上了。这时候的孩子,主意大着呢,告诉你?事前给个信就不错了。老木匠,你就知足吧!”田英说。

“嗯,本分人家的姑娘,见过,模样也不错。”谢成说,“那我得回去收拾收拾房子,做点家具。”

“你呀,先忙完这头再说。”田英转向启为小翠,“你们那些家具太旧了,让你哥给做新的。另外,你们谁知道北京师范学院美术系在哪?”

“你想干嘛?”小翠问。

“我侄子小良子,考上那个学校了,顺便看看他。”田英说,

“小良?英姐,小良大名叫什么?”

“田继良啊。”

“妈呀,秀秀的男朋友就叫田继良,中上等个,留着长发,会画画。”

“就是他。他爸没少因为长发跟他生气,他说,搞艺术的都这样,愣是不肯剪短,男不男女不女的。”

“竟有这样巧事?”谢成、黎启为惊讶。

小翠把游船上对诗相遇之事说了一遍,三人才方知原委。

小翠继续说,“这事简单。英姐,您不用找了。一会儿散席,我去告诉秀秀,保管你一次见着俩。”

晚饭后,黎启为和谢成商量着装修房子、做家具。

田英跟小翠说着玲玲离开时,四位老人送别,依依不舍之情景。小翠很动情,表示一定报答天高地厚之恩,给师父师母养老送终。

玲玲和黎明擦桌子,洗茶杯,洗水果忙乎得特别欢实。黎明端着两杯茶过来说,“大妈、舅妈请喝茶。”

田英笑着说,“黎明啊,从现在起,把那个大字去掉了,玲玲叫啥你叫啥。”

黎明机灵,把一杯递给田英,然后双手捧着另杯茶,向小翠鞠一躬:“妈,请喝茶。”

小翠的手有点哆嗦,接过茶放在茶几上,一把搂过黎明:“好儿子,妈认你。”又流下泪来。黎明也流泪,这孩子找回了久违的亲情。

田英高兴,不虚此行。作为导演她很享受。

忽然,有敲门声。玲玲开门,见是秀秀,让进门来。

“哪个大姐姐是谁,也请进。”玲玲说。

秀秀笑:“‘田大姐姐’也进来吧。”

玄关处灯光暗,二人进到客厅,玲玲仔细一看,不禁格格地笑起来。

黎明围着“田大姐姐”上上下下转着看:“呦,你是男的。”

“是。我叫田继良,正宗纯爷们。”(众人笑)田继良坦然自若,面向田英,“姑姑,侄子来看您(鞠躬)。甭介绍,我先猜:您身边是老谢,见过面;那个笑弯腰的叫玲玲;给我确定性别是黎明;这位肯定黎明的父亲,黎叔叔好。(鞠躬);那位是姑父,姑父好。(鞠躬)早该来看您,没抽出空,对不起。”

田继良落落大方口若悬河,既解除自己的尴尬又使全屋活跃起来。

黎明说,“行啊,全说对了。”

“对什么对?良子,你刚才管她(指指小翠)叫什么老谢?”田英问。

“本该叫阿姨,林玉秀非得让叫老谢。”田继良说着鞠躬:“谢姨好。“

“是吗,秀秀?”田英问。

秀秀上前行礼:“大舅妈,您好。那是我和阿妈在学校的约定”

“这要是猛然碰上,我都不敢认。还真是的,女大十八变,越变越好看。大人了。怪不得我们家良子看上了。”田英笑呵呵说,“从良子这边论你该叫我姑妈。”

“英姐,别掰扯了。不差辈份,叫姑妈、舅妈、姨妈都行。弄得秀秀怪不好意思的。”小翠说。

秀秀真的脸红了。

这是个星期天,谢小翠和田英一起逛商店,买些衣裳之类以及带回去的礼品。由于天气有些闷热,她们站在五道口一条小马路边树荫下,凉快凉快,透透气。那里有三四个老头,摇着大芭蕉扇坐着闲聊。田英第一次来北京,看什么都觉着新鲜。她仰着头东张西望,看高楼,看横空架起的高压线。

就在这时,由东向西晃荡来一胖一瘦俩小青年。那小胖子靠近田英,嗖地一下子夺下田英的提兜,俩小子撒腿就跑。小翠立马反应过来,拔腿就追。小青年以为女的岂能追上他们。殊不知,谢小翠天天练长跑,约米处,小胖子体力不支,被小翠一把抓住脖领子,厮打起来。跑在前面的瘦子见同伙有麻烦,拔出匕首,折转回来。危急关头,谢小翠突然一掌打在胖小子下巴上。那胖小子嗷的一声,扔掉提兜,双手捧着下巴蹲在地上哼哼。

那瘦小子的匕首刺过来,谢小翠侧身闪过匕首,飞起右腿,一脚踢在瘦小子胯骨上,瘦小子倒地不起,哇哇乱叫,手中匕首落地。

田英在前,随后几位老头赶到。

瘦小子倒在地上,阿姨,姑姑,姑奶奶的叫着,请求饶命。

田英拾起提兜,查看一下钱包,数一数钱,分文不少。谢小翠对那俩小子说,“行了,你们走吧!”

瘦子说,“胯骨断了,站不起来。”

谢小翠对老者们说,“叔叔,大伯们,附近有派出所吗?麻烦你们给做个见证。”

一老头说,“有啊,就在路北不远,我给你们叫警察。”去了。

留下的老头们开始批判:“年轻轻不好好上学,专欺负老人妇女小孩。你们家没吃没喝吗?抢钱干什么?”“这回遇上高人了吧,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胡作非为?”

俩警察来了。谢小翠主动说明情况后,说,“人就交给你们处理吧,我们还得买东西去。”

老警察说,“不行,在场人都得去派出所,我们要问明情况,做笔录。”

那就去吧。小警察拿出铐子,小胖子摇头,瘦子说,“不用铐,我跑不了。”

谢小翠对警察耳语几句,警察笑了,“那好办,胖子背着瘦子,瘦子给胖子托着下巴。”

于是,小马路上顿时呈现一景:俩小子如狼如狈互帮互助地走着,后跟俩警察俩中年妇女和仨老头向派出所走去。

在派出所,瘦子交代,抢钱与他无关,他是帮胖子解围。而胖子使劲摇头。

警察对谢小翠说,“有办法让胖小子说话吗?”

谢小翠过来,啪啪两下,把胖子的下巴给端上了。胖子子揉了揉下巴,能说话了。他交代,俩人是一伙的,一个抢一个保护。瘦子低头不说话了。

谢小翠忽然想起,劫钱殴打黎明的,就是一胖一瘦俩小青年。于是说给警察。警察据此审问,瘦小子才不得不承认。

警察问谢小翠:“那小子的腿能治好吗?”

“你警告他,如果老实交代所有过错,马上就给他治好。”

那瘦子交代还干过三次。

警察向谢小翠递个眼色。小翠照准瘦子屁股踹了两下,那瘦子活动活动退就站起来了。

走出派出所,田英问小翠:“你哪来那么大的本事?多悬呐!”

谢小翠说,“是我师父教的。你还记得我被流氓袭击吧,从那以后,我就更加苦练。没想的今天用上了。他们抢走你的钱,我能不急吗?活该那俩小子倒霉,撞到我的枪口上。”

“你说那俩小子会不会报复?”

“报复我?我一天到晚都在学校里,想找也找不着。再说,我也不怕他们,两个小屁孩。报复黎明?他们也不知道咱和黎明啥关系。不过,回去不要跟黎明提这个事。”

“为什么不提?祸害他的俩坏蛋被你给抓住了,肯定会特别高兴,对你更亲近。”

“咱别图一时痛快。他要知道是我抓住的,还不得到处得瑟,那样不好,对他的成长不利。”小翠想的深远。

这说明她已经把黎明放在心上。好,太好了。万事俱备只欠东风。田英心花怒放,鼓起东风的角色非自她莫属。

四十、瓜熟蒂不落

来京这些天,田英心里十分痛快,一切都运作在她的希望之中,剩下的事儿田英已经开始忍不住憧憬了:小翠启为那一拥抱,瓜熟蒂落,趁热打铁,领证复婚。照张结婚照,带色的,黎启为穿西服打领带,小翠穿婚纱戴戒指,绝配。不,还得照一张全家福,小翠启为并肩一坐,后边站着玲玲和黎明,棒极了。我带回去给公婆和王叔叔贺阿姨一看。他们肯定乐开了花。

于是满心欢喜的田英跟小翠说,“我这次把女儿给你们送来,该看的我也都看到了,该了解的我已经了解了。我非常满意,非常。这也正是咱爸妈希望的。启为现在一心扑在工作上。我这么想,趁着我和你哥都在,你们把证领了吧。”

“不行。”小翠说。

这无异兜头浇了一瓢凉水,田英立马急了:“谢小翠,你这不是耍我吗?那天在饭桌上说得好好的,你怎么反悔?”

“英姐,您别急,我没反悔。”

“没反悔,为什么不去领证?”

“英姐,好姐姐,您听我说。”

“我不听,我就问你为什么?今天你必须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?”田英气得呼呼喘气。

沉静一会,小翠近乎哀求:“英姐,我是这么想的。领了证,我们就是正式夫妻,那就得互尽夫妻义务。”

“尽夫妻义务有什么不好?”田英提高了嗓门,“你不是人吶?没有七情六欲吗?人的一生可数的好年华,你就这么苦着、勒着,你亏不亏?姐是替你想。你可别拿好心当驴肝肺!”

“姐,我懂。”

“懂就痛痛快快地按我说的办!”

“姐,好姐姐,你略微消消气,容我说。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学,还不到半学期。让我老想着伺候他,您说,我这书还咋念?”

“嗯,倒也是,你要是这么想好像有点道理。“田英的气消了些,“那你打算咋办?你们之间算是甚么关系?”

“算甚么无所谓,共同照顾孩子嘛。我保证对黎明和对玲玲一样好。以前我们是夫妻,这是永远抹不掉的事实。现在嘛,算朋友,算老乡,你要说算恋人也可以。”

恋人?田英忽然想起谢磊那番“演说”,不得不佩服儿子的见解。“复婚”二字真是轻易碰不得。她深知小翠的脾气,从来都是话一旦出口,九头牛都拉不回来,何况婚姻是她自己做主的事。田英的口气和缓下来:“小翠,姐问你,你就不怕长时间一长,黎启为跟别的女人好上了?他可还在壮年呐?”

“我不怕。那是他的自由。”小翠斩钉截铁。

“那你呢?”

“我什么?”

“你还找不找别的男人?”

“我不找。绝不!”小翠同样斩钉截铁。

“可是别人追你咋办?”

“姐,我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吗,没见过男人?”

“可也是。”田英想,这才是真正的谢小翠,“姐不再逼你了,你说的也在理。”

“姐,好姐姐,”小翠哭了,“您回去替我跟爸妈好好解释解释。”

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,田英还能咋办。又想起谢磊的那句话——儿女是维系婚姻的纽带——乐了。去找玲玲。

玲玲说,“舅妈,那事啊,您别急,我不是来了吗。我和黎明合起伙来,四只眼睛盯着,他们俩谁也甭想跑偏。”

“好,非常好,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。你呢,在北京好好学习,也学医,将来当个最出色的医生。”

“不,我要学文,将来当个作家。首先写我妈的坎坷经历,书名我都想好了,就叫《妈妈的进京之路》。我把我知道的事、认识的人都写进去,最不能少的是舅妈您。您说怎样?”

“好啊,有志气。”田英一拍大腿,“大作家,你可得把我写得好点。”

“那当然,咱娘俩啥关系。”

二人哈哈大笑。

田英感慨欣慰:小玲玲长大了,很有头脑啊!

谢磊的婚礼适逢春节。促成亲友们一次空前大聚会。

黎启为出现在故乡土地上,迅速成为街坊四邻十里八乡议论焦点。黎启为在前岳父岳母面前双膝跪倒,泪流满面,头磕得砰砰响,请求宽恕。浪子回头,谢久恒夫妇老泪纵横,千言万语归为一句:回来就好。

玲玲带着黎明来看她的闺房,王老大夫的院子顿时充满欢声笑语。玲玲的话里些许带出儿化音,黎明纯正的北京童声听起来活泼悦耳。贺瑾老太太不仅抓住玲玲不放,更处处注意别冷落了黎明。

谢小翠和黎启为拜望田志义夫妇后,在谢成田英夫妇指引下会见新亲韩崇德夫妇。热恋中的秀秀跟随田继良及其父母田雄夫妇来参加谢磊的婚礼。秀秀也是故地重游,她深感田氏谢氏家族的和谐与温馨。

婚礼开始之前,至亲老辈围坐前排各桌;中学的老师们,卫生院的医生护士们,公社的干部职工们,以及谢韩两家的亲友们都纷纷带礼金來祝贺。玲玲和黎明姐弟俩穿梭于长辈亲友之间之间倒茶递烟。

主婚人宣布婚礼开始之前,一对老夫妻风尘仆仆赶来。他们是黄主任和赵东升司令。赵司令通过多方了解,确认王明轩年为他治过枪伤,借此机会了却夙愿。光阴荏苒,转瞬三十余年,二人握手拥抱,感慨万千,人老话长,不禁唏嘘。黄主任与贺瑾,相隔千里,因小翠而互知其名,今日相见,老姐老妹,谈资还是小翠。

鞭炮爆响后,伴随欢快乐曲,谢磊携新娘闪亮登场。新郎帅气十足,新娘有些羞涩矜持。

证婚人张校长宣读结婚证书。

主婚人刘老师宣布婚礼开始:

一拜天地——(掌声);二拜高堂——(掌声);夫妻对拜——(掌声);幸福绵长——长时间热烈鼓掌之后,谢磊的同学、同事们的闹场打趣是少不了的。

婚宴中新郎新娘敬烟、敬酒忙得不亦乐乎,因为宾客众多。

尾声

参加婚礼之后,黎启为祭奠父母,荒草中的土坟经过修葺竖了墓碑。祭拜如仪后,黎启为跪抱墓碑,放声大哭:“儿子不孝,儿子不孝啊……”谢小翠肃立在侧,隐然有些自责。

玲玲黎明,点燃冥纸,纸灰如蝶,飘飘落落。

春风料峭,一家四口,告别故土,奔向北京。

(全文完)

年2月6日晨草稿完

3月9日晚初稿完

6月6日修改稿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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