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年一度令人期盼的清明假期
就在明天了!
如此期盼清明假期,倒不全是因为它是春节后的第一个小长假(就三天,没啥好期待的)。还有一个重要原因,就是每到这个时节,都能吃到独属于早春的绿色料理。
一口咬下去,就能真切地感受到:哦,春天来了!
三月三,采蒿上田畈
每年到这个时候,田间地头都会悄悄钻出一些散发着清香的绿色植物。然后它们被机智的中国人发现了,再然后它们就被做成了清明时节绿色料理。
客居北京,每当清明将近,我就格外想念皖南的家乡。这正是春山发绿,雨水渐多的时节,初生的蕨菜蜷曲如动物小爪,从旧年枯草中冒出来。阴历三月三,上巳节那天,家里做的蒿子粑粑,更是童年春天最期待的食物。
这不仅是因为蒿子粑粑好吃,也因为去田里掐蒿子很好玩。做粑粑所用的,主要有两类植物,家乡叫“艾蒿子”与“棉花蒿子”。“艾蒿子”是菊科蒿属的野草,羽状裂叶,背面一层薄软白毛,微风翻过,青青白白极好看。妈妈说艾蒿子也分两种,一种绿秆子,一种紫红秆子,她更喜欢紫红的那种,说它香气更浓,味道更好。我长大后才勉强弄明白,茎秆绿的大约是五月艾,紫红的则是野艾蒿。
清明时,田埂上带着雨珠的野艾蒿
但清明前后,两者都还是嫩苗,不易区分,我碰到哪一种都掐,反正都能吃。
“棉花蒿子”则是鼠麴草。
还未长出花序的鼠麴草
鼠麴草周身覆着一层柔软的白色绒毛,轻轻拉断叶子,也会有缕缕白毛牵扯出来——我最爱这样扯着玩儿。
在江南,鼠麴草萌发很早。春节前后,田里就能看到它匍匐的细小植株了,如银青色花朵,点缀在灰黄泥土上。清明时节,鼠麴草已渐长高,嫩叶沿茎秆直竖上来,团团簇拥,正宜采摘。等到茎秆抽得更高、开出籽粒般的黄花,就已太老,汁水渐少,不适合做蒿子粑粑了。
开花的鼠麴草
图片来自:wiki
掐蒿子都是掐嫩叶,攒满大半篮,提回去给妈妈,她已磨好米粉,便洗手下厨,做起粑粑来。将蒿子洗净剁碎,用腊肉丁熬出的油略略翻炒,加热水、米粉,和成一锅绿色粉团,捏作饼状,再煎黄、焖熟。
这样做出来的蒿子粑粑,外壳焦脆,内里绵软,带着蒿子特有的清苦芬芳,又咸香可口。三月三那天,村里到处是拿着粑粑、边玩边吃的孩子,我坚信自己妈妈做的最好吃。
吃不完的粑粑,隔夜就变硬了,再想吃时,要贴在焖饭的锅壁上蒸一蒸。然而蒸过的粑粑会变得软塌,口感、味道都大打折扣。
制作蒿子粑粑左右滑动查看
组图摄影:沈书枝
青汁染就江南春
到苏州上大学以后,我才知道,世上还有跟蒿子粑粑非常相近又不同的吃食。学校附近是葑门横街,我常去那里的露天菜市闲逛。横街入口,有一家店卖四季糕团,一到春天,便在案板上排出一颗颗青团,颜色碧绿,圆润可爱。
我爱它绿得那样好看,却出于一种乡下人常有的畏缩不前,而从未问过价。有一年终于鼓起勇气买了一个,却发现内里裹着豆沙馅。
我不爱豆沙,就再没吃过。
青团
说它与蒿子粑粑相近,是因为青团也用春草与米粉做成。江浙一带,将初春发叶、嫩绿可食的种种野草,统称为“青”。故而青团的青,既是说颜色,也是指原料。
至于它与蒿子粑粑不同之处,则在做法:并非将草叶剁碎和粉,而是用“青汁”为米粉染色。
“青汁”
苏州青团,多用“浆麦草”的嫩苗来榨取青汁。浆麦草即禾本科的雀麦,田间常见,形似小麦,叶子柔软,近根部呈紫红色。春天采摘肥嫩的浆麦草叶,清水浸一夜,捞出用石臼舂至柔软,挤出草汁,加少许生石灰水,静置一夜。次日,撇去浮沫、杂质,用青汁和米粉,就做成了嫩绿的粉团。包裹豆沙、枣泥、松仁、玫瑰之类甜馅,上屉蒸熟即可。
除浆麦草外,能做青汁还有其他植物:麦苗、南瓜叶,甚至青菜叶。这些青汁都是为染色,植物本身的气味不似蒿子浓郁,制成青团,也就仅带一点青草香。
包青团时往往会捏出一个尖儿,摆入蒸笼时,尖儿朝上,蒸好直接倒扣过来,撕去屉布,青团看起来就是光洁浑圆的。
在过去,青团是江浙人清明祭祖的供品,如今,则更多地被当成一种时令点心。人们在寒食清明之际,用春草嫩叶染出绿意盎然的团子,其中包含的是一种传统朴素的、迎接春天来临的热情。
山川异所,草木同春
有一年清明前后,见一位桐庐的朋友包了雪菜豆干春笋馅的“青饺”,我才知道,原来青团还有咸馅。
浙地咸馅多包成花边饺子状,与团状的甜馅区别开。而这类咸馅青饺,在闽赣、川渝等地也有,叫作“艾米馃”。
浙江地区把包裹咸味馅料的清明馃做成花边“青饺”,以区别于甜馅的青团。图片来自:xiachufang.